我真的差一点,就要永远的失去他了。
绝望如猛兽蚕食我的理智,但也正是这样的绝望,让我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。
我不知道秦北徵是如何挺过了种种严刑拷问,逃脱了罪名,但这何尝不是上天又给了我一次机会,我一定要救他迷途知返,我要他长命百岁,无事平安。
我拿定了主意,一颗飘忽的心也终于开始安定下来,我一边思忖着该用怎样的方法,一边怔怔的瞧着烛火出神,直到床上的人微弱的开始有了动作,我才惊醒一般,发现窗外的天色已经染上浅淡的青白。
我连忙调整了几分柔和的目光,转头看向秦北徵。
男人缓缓的睁开眼睛,扯到了眼角的伤口所以动作显得尤为费力,他艰涩的转了转浑浊的眼珠,黯淡无神的视线在看到我的一瞬间变得鲜活。
“迟迟……”
秦北徵努力的发出声音,唤着我。
我咽下喉咙的酸涩,尽表现出一个不露破绽的笑容,双手撑在床边,俯身在他干裂的唇上落下轻轻的一吻。
“秦北徵,我在这,我一直都在这陪着你。”
我说这话时用尽了温柔的语气,就像多年前秦北徵面对刚刚醒来的我一样,而他听到后也很明显的动容。
“迟迟,我想再睡一会,你不要走。”
我笑着摇摇头,思索片刻后脱了鞋子,小心翼翼的秦北徵身边和衣躺下,握住他的手。
“我也好困,就勉为其难在你这儿将就将就吧。”
自从秦北徵被带走,我一连几日都未得安枕,昨晚守着他又彻夜未眠,此刻见他情况转好,我一直强撑着的精神反而败下阵来,顿觉一阵深重的疲惫感如洪水般将我淹没,倒真有些昏昏欲睡的苗头。
秦北徵不安分的动了动胳膊,却不小心碰到了伤口,疼的一颤。
我故作严肃的轻拍他,“不许动,好好睡。
他不再有动作,停了半晌后默默的收回了手臂,呼吸渐渐平稳绵长。
我也陷入困意,就在将将要睡着的刹那,我突然意识到,秦北徵方才的动作,是想要伸出胳膊给我枕着。
这种熟悉的感觉,让我想起了一些过去的场景。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在将军府生活半年后,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舒服的日子过得习惯了,卸下高度紧绷的精神防线,我竟意料之外的开始失眠,被一次又一次反复的噩梦在深夜里惊醒后,就再也不可能入睡,一闭上眼,那些恐怖的记忆又迎面而来困住了我。
我实在没办法,抱着枕头走出门,本想着找二姐姐一起睡,却看到隔壁秦北徵的房间还亮着灯火,合上的窗子里隐隐透出一个伏案的身影。
我心有所动,走过去,坐在了那扇窗下。
听到窗子里偶尔传来纸张翻动和研墨搁笔的细微声音,我毫无理由的觉得安心。
就这样我在窗下坐了许久,连什么时候靠着怀里的枕头睡着了都不知道,直到第二天一早秦北徵出门的时候,看到了墙角因为清晨的凉意蜷成一团的我。
而我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,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秦北徵的床铺上,手里还攥着一件他的旧衣。
晚上秦北徵回来,我下意识的想躲开,可他直接挡住了我,摸了摸我的头发,问我怎么半夜跑到他窗外偷听。
我涨红了脸,辩解说没有偷听,只是因为做噩梦了才想出去坐一会儿的。
秦北徵点点头,不置可否,眼角带了一抹揶揄的笑意。
几天后,我又在深夜里惊醒,这一次秦北徵的房间没有亮着,但鬼使神差的,我敲了敲他的门。
披着外衣的秦北徵打开门看到我,他脸上还有几分尚未褪去的睡意,愣了半晌,而后侧身给我让出一个可以走进房间的空位。
我也不知道那一刻我是哪里来的勇气,竟然真的走了进去。
秦北徵在我身后重新关好了门,打着呵欠从柜子里抱出来一叠毛毯铺到床铺里侧,声音温和的问我是不是又做噩梦了。
他的床横向很宽,他自己躺在外侧,里面再睡一个我绰绰有余。
我蹑手蹑脚的缩在最边缘,一动不动的躺了许久却了无困意,反而躺的后背酸痛。
我试探着小幅度的活动了一下身体,突然听见秦北徵梦呓般叫了我一声,我小心翼翼的转过头去,冷不防对上被我吵醒的男人,一双亮晶晶的温柔眼眸。
被抓了个正着的我小声嗫嚅,“我不困了……”
秦北徵无奈的笑笑,“我也是。”
空气有片刻的安静,而后一只有力的手臂将我捞了过去,按在怀里。
秦北徵仰面躺着,像抱个枕头一样抱着我,侧过脑袋把脸贴在我头顶。
“睡觉睡觉,明早还要进宫呢。”
我不敢动,也不敢发出声音,僵硬的如同木偶一般定在秦北徵怀里,直到他渐渐睡着,手臂的力气也松了些,可我却突然不舍得推开他了。
这样一个简单的怀抱,却仿佛是我生命中从未感受过的温暖。
我静静的听着两个人交错的呼吸,最终渐渐进入安心的沉睡。
窗外传来清晨几声清脆的鸟鸣。
我回过神来,看着面前男人的侧颜,渐渐与记忆里的那张脸重合,我在这一瞬决定放任自己暂时失忆,忘掉所有的牵绊和挣扎,一心沉溺于久别的温暖,汲取足够的能量来支撑我接下来走出的每一步。
浓重的困意再度侵袭,在合上双眼前,我默默的在心里说话。
“秦北徵,我们一定会有个好结果的,一定。”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一觉醒来,已近晌午,我心里装着事情便始终睡不安稳,不过还好也算是得了两个时辰的安眠,恢复了大半精神。
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万物有灵感知人心,原本连着下雨的时节里,今天却是个大晴天,这会儿天光大亮,屋子里也照的明净,秦北徵还在安稳睡着,眉目平和。
他脸上伤痕的淤血似乎比昨夜轻微的淡了些,不那么触目惊心了,可我转头又看到他小腿上绑着铁板,密密麻麻缠绕的纱布下透出大片干涸的血迹,还是难免心里一紧。
我压着声音叹了口气,蹑手蹑脚的起身,回到自己的房间简单梳洗,把沾了血污的衣裳换掉,再出来的时候,正好碰到了抱着菜篮子往厨房去的二姐姐。
见到我,她爽快的笑开,“这些天出不去,顿顿都只能吃陈菜,我今天一早去集市上买了好多新鲜的,你来瞧瞧,中午想吃什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