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过去羌北给我传递消息，就是用这种信鸽，虽然不能有百分百的把握，但也是我们能把消息传出去的唯一方法了。”
秦北徵握住了我的手，眼底可见明显的湿意。
“如果顺利的话，明天晚上它就能飞到将军府，宫里有人盯着，很快就能拿到我画的布防图了。”
我也回握住秦北徵的手，“会的，一定会的。”
关上窗，我没有回到自己的小榻上，而是躺在了秦北徵旁边，一如过去在将军府一样，我们静静的相拥而眠。
睡着前我突然想起，还没有给秦北徵讲今晚在德成殿发生的事情，可或许是这些日子太过疲累，秦北徵的呼吸已经渐渐平稳绵长，我不愿吵醒他，还是决定明天再同他讲。
看着面前男人熟睡的容颜，我在他唇上落下蜻蜓点水般一吻，也渐渐沉入了梦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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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觉醒来，清晨正好，雪霁后天光大亮，万物清明。
秦北徵比我醒的早些，他没叫我，也没起身，只静静的看着我，直到我睡醒睁开眼，一下子就与他对视上，从那双温柔含情的眼中，直直看到他心里。
到羌北这些时日，这几乎是我最开心最轻松的一刻了。
我笑着轻推男人起床，烧了热水洗漱，亲手替他梳头发。
乌黑的长发从木梳的梳齿缝隙中缓缓滑过，我想到在珲南，大婚的时候喜婆婆给新娘子梳头发，会念几句吉祥话。
一梳梳到尾，举案又齐眉，二梳梳到尾，比翼共双飞，三梳梳到尾，儿孙满膝围……
我一面将手中的头发编结，一面无声的落下眼泪，或许，我们已经不剩什么时间了，用不了多久珲南的兵马就会一雪前耻，当棠溪帝发现羌北的防线在珲南眼中如若无物的时候，也就到了我和秦北徵的死期。
不知道震怒的暴君会怎样折磨的我们生不如死，但一想到有我在，秦北徵就不会独自变成葬身异国的孤魂野鬼，我就没什么害怕的了。
我抹干净眼泪，将编好的头发用一条我昨夜睡前亲手做的黑绸带束紧。
外面侍女敲了敲门，说有我的赏赐让我去领，我随她出去，到总管宫内物品支领的地方，拿到了两套羌北女子的衣裳和一匣首饰，正往回走，遇到负责采买食材的一行宫人。
“哎，这清单上怎么有只鸽子？”
“猎户那儿收野味收来的。”
“鸽子也算野味？”
“没，猎户说是打飞禽时手偏赶巧给打下来了，那鸽子腿上有纸筒，是只信鸽，还带了张奇怪的地图，又好像是从宫里方向飞出来的，他不敢擅动，就交上来了，总管大人说一会儿给送到议事殿，等君上下了早朝亲自检视。”
我怔怔的停住了脚步。
在听到宫人的对话后，我瞬间攥紧了手里的衣裳，耳畔一声尖锐的嗡鸣，随之而来的剧烈心跳如鹿撞般几乎冲出胸膛。
是秦北徵放飞的那只信鸽……
这样微小的概率，就像是上天和我们开了个玩笑一样。
“秦姑娘，秦姑娘？”
见我站在原地，侍女疑惑的唤了我两声，我回过神来，思绪翻涌间，飞快的做好了一个如蚀骨灼心般痛苦的决定，我立刻拉住侍女的手臂。
“你知不知道四少君住在哪里？”
侍女吓了一跳，点了点头。
“带我去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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议事殿。
天空里又渐渐开始飘落雪花，随着一阵呼啸寒风，雪势愈加大了起来，殿外的侍卫靠在廊下缩了缩脖子，看到一个拄着拐杖的男人，他肩头衣裳半解，里面缠着厚重的纱布，一瘸一拐的，慢慢走进了燃着炭火温暖如春的殿内。
“君上。”
“秦将军，知道你在养伤不好走动，但是本君焦心战事，不得不召你来问一问，羌北的布防图，秦将军研究的如何了？”
“已有眉目，还需些时间。”
“还需多少时间，信鸽飞到珲南，两天够不够啊。”
男人猛的抬起头，上首高坐的君王正闭目小憩，面色沉静，语气平和，似乎像是在讲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。
“我不明白君上的意思。”
“怎么会不明白，本君听说，秦将军昨晚未得安枕，夜半思乡，不是还寄了封家书回去，自然是知道信鸽的。”
“不知君上听何人说的，都是空穴来风——”
“我说的。”
一道清越冷静的女声响起，我身着羌北衣饰，深吸一口气，从侧面的屏风后走出来，每一步都走的平稳坚定，走到殿中，面向棠溪帝叩头行礼。
我自始至终都目不斜视，忽略了秦北徵震惊的目光。
在我身边，同我一起走出来的棠溪闻，也俯身行礼。
“启禀君上，我哥哥昨夜未曾赴宴，他指使我在德成殿生事，因此我故意偷盗，引四少君请君上过来，哥哥则趁机找到其余几卷布防图，绘制关键信息，以信鸽传递消息回国，我愿以性命担保以上所言句句属实，请君上明察。”
“启禀父君，昨夜德成殿事后，秦姑娘曾与儿臣说‘迫不得已，无奈之举，实非所愿’，儿臣以为秦姑娘所言非虚，儿臣愿为她作证。”
棠溪帝睁开了眼睛。
“秦北徵，你还有什么分辩的。”
我神色清明，直视着正前方，可眼角余光里，还是控制不住的留意旁边的男人。
秦北徵拄着拐杖慢慢的转过身看向我，似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见，耳中所听，他直直的看着我，直到波动的情绪导致身体开始出现明显的晃动，仍不肯移开视线。
“我没有，做过，这些事。”
短短几个字，他说的艰难，仿佛被扼住咽喉，连呼吸都停滞。
“我不知道，我的妹妹，为什么会诬陷我……”
棠溪帝垂眸，发出一声玩味的轻笑，让人听着不寒而栗。
“本君也好奇，你前些日子还哭求本君饶你哥哥性命，为什么今天，又特意更衣改妆，亲自检举。”
我张了张口，却答不上来，险些立时乱了方寸。
事出紧急，我去找棠溪闻后，只来得及在路上与他串通昨夜之事，至于为什么毫无征兆的转了心性出卖自己的哥哥，我还未想好理由。
“因为我，我……”
极度的紧张之下，我头脑一片空白，额头鼻尖很快冒出细密的汗珠。
棠溪帝抬起眼，眸色像沉入晦暗无底的深渊，如蓄势待发的猛兽即将把我撕裂成碎片，我无意识的蜷起手指捻住衣袖，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个捧着我袖子把玩的小丫头，她身后高高瘦瘦的少年面色虽苍白，笑容却鲜亮。
我缓缓转头，看向脑海中的少年此刻就站在我身边，我轻声回答了棠溪帝的问题。
“因为我，喜欢四少君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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