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章

范鸿宇的新职务，是宇阳农机厂的员工。

原本方文峰可以安排范鸿宇做个副主任，虽然实际上还是个员工的身份，但挂个头衔，大小也算个上司。范鸿宇毕竟是范副总编的二公子，又从报社下来，这个顺水人情照说是该给的。不过方文峰却没给。

范鸿宇心里明镜似的，方文峰这是害怕一不小心得罪了人。

方文峰套路拎得清，范鸿宇倒是无所谓。

这一回他要是押对了宝，等不久之后的风波过去之后，邱明山保住了总编的位置，肯定会记得他的好，他在宇阳农机厂，不过是个过客罢了，这样的“天才”，邱明山岂会坐视不理？他是不是做个副主任，并不要紧。倘若押宝押错了，邱明山终究难逃一劫，那么接下来，就该范卫国也被波及，他范鸿宇依旧是一辈子小员工的命，纵算在农机厂当了个副主任，又能如何？

只是方文峰如此势利，不免让范鸿宇对他更加不感冒。

老王和乔凤倒是对他的到来表示了热烈的欢迎。

老王笑呵呵地说道：“鸿宇啊，回到农机厂，就算是回家了。这院子里少了你，还真是少了许多热闹……咱们中午出去吃一顿，对你表示欢迎。”

老王是那种老实厚道的人，倒也不是很在意报社对范鸿宇的看法。反正他就一小主任，也不至于因为他对范鸿宇表示了友善，就来找他的麻烦。

乔凤笑道：“王主任，你又想要去关照人家赵歌的生意？”

王主任理直气壮地说道：“她那里价格公道，味道也好，又是咱们厂里出去的人，有生意为什么不去关照人家？”

“嘿嘿，王主任，你就不怕嫂子吃醋吗？”

乔凤嬉皮笑脸地说道。

王主任也笑了：“我啊，才不怕她吃醋呢。我老王的为人，谁不知道？你嫂子放心得很。”

范鸿宇笑道：“早听说赵歌开了个小餐馆，一直没机会去试试她的手艺，今天正好去尝尝。我没女朋友，不怕人吃醋！”

“嘻嘻，鸿宇，你不怕别人吃醋，我倒是担心别人会吃你的醋。”

范鸿宇诧异道：“这话怎么说的？”

“你不知道，赵歌那里生意好得不得了，尤其一些年轻伢子，不远万里，转都要转到她店里去吃饭，其实啊，就是冲着人家漂亮去的，找机会呢。像你这么帅气的男孩子，在赵歌店里一现身，怕不得被那些人吃了？”

一番话说得大家哈哈大笑起来，报社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十分融洽。

“二哥！”

正说笑间，人事报社门口响起好一声暴喝。

“夏言？”

范鸿宇顿时便从椅子里跳了起来。

门口站着的，也是一条虎彪彪的汉子，膀阔腰圆，好不威武。穿一件油腻腻的蓝色劳动布工作服，却丝毫也掩饰不住他身上那股彪悍之气。正是范鸿宇的发小，农机厂夏言，哥俩年纪相当，打小就在一起玩泥巴，最是过命的交情。

夏言是整个农机厂，或者说是整个城南关最有名的“凶神”。和范鸿宇一起在宇阳一中上学的时候，哥俩联手，闯出了偌大的“名头”。

只是夏言读书不如范鸿宇那么灵通，高中毕业之后，没考上大学，就安排在农机厂车间做了钳工。自从范鸿宇去报社上班之后，哥俩有段日子不曾见面了。

范鸿宇回农机厂上班的消息，已经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了工厂，夏言一听，二话不说，丢下手里的钳子，以百米冲刺的架势就冲了过来。

“夏言……你小子，身子骨还那么结实啊。”

范鸿宇当胸一拳，砸在夏言的胸膛上，笑哈哈地说道，鼻子忽然有点发酸。

在另一个世界，这位好兄弟，可着实吃过些苦头，四十几岁年纪，头发就白了不少。

猛地见到如此生龙活虎的夏言，范鸿宇心潮澎湃，难以自已。

“二哥，这是什么话？我身子骨什么时候不结实了？”夏言有点莫名其妙，不过这莫名其妙也没持续多久，随即咧开嘴欢喜道：“二哥，听说你回农机厂上班了，是不是？嘿嘿，太好了……”

王主任和乔凤对视一眼，不由都苦笑着摇了摇头，都这样了，还“太好了”？

这话，也就夏言这“猛子”说得出口吧！

夏言脑子里可没有这个概念，只顾叫嚷：“走走，二哥，吃饭去。咱们叫上朵朵，去歌儿姐那里吃饭。嗨，她那煎鸡蛋，简直是一绝，太好吃了。”

朵朵亦是他们的发小，全名刘朵朵，夏言的邻居，也是夏言的女朋友。范鸿宇知道，如果不出现重大变故的话，几年之后，朵朵就该是夏言的老婆了。

王主任就朝乔凤嘿嘿一笑。

这不，大家只要一说吃饭，头一个想到的就是赵歌的店。

“朵朵不是在上学吗？”

范鸿宇问了一句。

在他的记忆之中，这时候朵朵应该是在宇阳读书来着。

“没事，我骑单车去接她，反正也没多远。你们先去点菜，我一会就到。”

夏言说着，也不待范鸿宇再说什么，转过身子，大步流星的跑掉了。

范鸿宇微笑摇头。

夏言就是这样的，比他还性急。

当下几个人说说笑笑，向厂门外走去。

宇阳地处偏僻，城关镇就那么大，正是金秋十月，天气凉爽，安步当车，挺惬意的。王主任一边和范鸿宇闲聊，一边暗暗观察，发现范鸿宇神色轻松自如，不像是装出来的，心里暗暗点头，这总编家的公子就是不一样，大气。要是换了别人，不定怎么郁闷呢，哪能像范鸿宇这般言笑晏晏，满不在乎？

赵歌的小饭店开在老街边缘，图书馆附近，转过两条街就到了。

现在宇阳县城，破破烂烂的，也没什么像样的饭店。赵歌的小饭店，是租的民房，砖瓦结构，地方窄小。门口停放着几辆单车，并没有想象中车水马龙的热闹劲。

“乔姐，你说的可是有点名不副实啊。”

范鸿宇笑着对乔凤说道。

乔凤笑道：“这就算好的了，换了别的饭店，更是人影都不见一个。”

这倒是实话，宇阳这么偏，又没什么像样的工矿企业，平日里除了乡下的农民朋友偶尔到县城来买个东西走个亲戚，基本上就看不到什么流动人口。这年月，大家口袋都不宽裕，没事谁会下馆子吃饭？

“赵歌，来客人了。”

王主任一进门，立即扯起嗓子喊道。

整个店堂大约就是四十来个平方，摆了四张小桌子，二三十个座头，一个小姑娘忙着给客人们端茶倒水上菜。

“哟，王主任，来了。”

一个清脆的声音自后面厨房里响起，赵歌一边炒菜一边探出头来，眼神骤然一亮。

“呀，鸿宇来了？”

“歌儿姐，你好！”

范鸿宇笑着扬起手，给赵歌打招呼。

赵歌确实长得漂亮，眉目如画，身段苗条柔软，水一般的人儿，尽管裹着黄色的头巾，围着碎花布围裙，一副家庭主妇的模样，依旧难掩她明艳的容颜和玲珑诱人的曲线。

上辈子大家在一个工厂生活了多年，范鸿宇见怪不怪，倒不是特别在意，时隔二十几年，忽然再次见到年轻时节如此明艳动人的赵歌，顿时就被晃了一下。

“你们先坐啊，我马上就炒完这个菜了。”

赵歌脑袋探出来一望，随即又缩了回去，大声招呼道。

“行，你先忙着，我们不急，还等人呢。待会夏言和朵朵都会过来。”

范鸿宇微笑说道。

“哎，好好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