冬季冷风凛冽,天总是黑得格外早。
晚上七八点的天空黑漆漆地压下来,像是给这里施了魔咒。
瘦弱的女孩拖着两个粉红色大行李箱,踩在碎石满地的路上,噪音满天飞。
引得闲逛游街的人频频回头。
“诶,看那妞,好正。”
她扎着高马尾,露出白皙的脸蛋。
单穿一件薄薄的奶白色长棉衫,下身配一条灌风的宽大阔腿裤,脚上踩着低矮的小高跟。
女生行走的速度渐渐慢下来,最后直到脚上的血泡已经磨破,她才一瘸一拐地拖着脚到路边停下。
手机适时“嗡嗡”震动。
女孩瞟了眼来电,按下接听键。
“冉星,你到了吧?”
听见熟悉的声音,丁冉星心中的惴惴不安才得以减下几分。
却还是觉得委屈,“妈,为什么一定要走?”
电流声交织,寒风呼啸而过,扬起地面尘土,对面无人回话。
“……妈?”丁冉星不确定地叫一声。
“冉星,到现在你还不明白吗?”
“有人看不惯我,想搞垮你,搞垮公司。”
沈媛枝的声音透着沙哑和疲惫,似乎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。
“是何汐吗?”丁冉星垂下头,追着问,“我可以解释的。”
“有什么用,他们设好圈套,等着我们跳。事情越描越黑,到头来有人信?”
“.....”
信吗?
撇得真好。
“所以那些人的看法比我还重要,是吗?”
几秒的寂静。
对面掷地有声,“冉星,没什么比你更重要。但你要体谅一下妈妈,公司也很重要啊。”
丁冉星吸了吸鼻子,低头掐断电话。
夜晚的冷风刮过,丁冉星眼角和鼻头被吹得泛红。
她明明什么都做了,却还是免不了成为利益争夺的牺牲品。
沈媛枝看重她的公司,远远胜过她。
不成气候的流言蜚语,她自己都不在意,沈媛枝却格外当真。
这是第二次,她觉得自己孤立无靠。
第一次是多次解释无果的那个晚上,她被沈媛枝指着鼻子骂,偌大的家里无一人敢出声劝架。
那一晚,她只记得她们吵得不可开交,第二天起床后头疼欲裂,稀里糊涂就转学到这么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。
*
“叮”
沈媛枝发来定位。
“冉星,这个是你小青阿姨夫家妹子的地址,我已经打好招呼了,你直接过去就行。小县城不比城里面,有些人素质不高,能用钱解决的就尽量用钱解决。混子杂,泼皮无赖也多,在那边好好跟同学相处.....”
丁冉星打字回:“知道了。”
她往四周望了望,想找人问路,可除了被风卷起的塑料袋和垃圾纸,连一个人影都见不到。
只隐约听到前方墙角处传来激烈打斗和男人啐骂的声音。
紧接着,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面色惨白地从里面跑出来。
丁冉星往前走几步,连忙喊住急忙逃蹿的男人,“你好,请问一下梧桐街三号路106门怎么走?”
男人登时脸色古怪地打量她一眼,“你去那干嘛?”
具体情况不便说,丁冉星只道:“我舅妈在那。”
男人狐疑地上下打量她一眼,全身名牌,富家子弟,一看就是大城市来的金凤凰。
能有个穷酸的赌鬼舅妈在这儿?
“哦,”他懒得深究,下巴往那黑黢黢的墙角抬了下,语气冷漠,“你哥在那,自己去问吧。”
丁冉星一脸问号:“....哥?”
男人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丁冉星拉着箱子往墙角那边试探地走了几步,墙角处打斗声渐小,男人的骂骂咧咧被哭天抢地代替。
“靠!老子手都快断了,你们一群废物还他妈干不到一小屁孩儿,愣着干嘛,上啊!”
“马…马哥,要不还是算了吧,那疯狗打架不要命,我们还不想....”
“一群没用的废物玩意儿!”
“喂!小子,你有种。练过吧?”
少年垂着头,曲腿坐着,手臂搭在膝盖上,背靠颓墙,碎发扎进眼睛里。
他连头都没抬,好看的嘴唇说出来的话却凉得令人胆颤:“再不滚,断的就不只是手了。”
“....操!”
三四个流氓样的混子怒气冲冲地离开巷口,几人的经过吓得丁冉星忙往旁边挪一大步。
为首的男人胡子拉碴,年龄最大,瞥见丁冉星时像发现宝藏,走出去一大截又折返踱到她身旁。
“外地来的?”
她心下一惊,往后退一大步,点头,依旧是那套说辞,“来找我舅妈。”
“舅妈?”男人哼笑一声上前一步,眼神直白露骨,“那找到了吗?”
“这镇子少说也有几百家门店,”男人操着粗哑的公鸭嗓,压低声音吐气,“这么晚了你上哪去找,要不先到我那儿?”
男人应该喝了酒,丁冉星闻到一股刺鼻的烟酒味,强忍着呕吐的冲动,她想都没想,拉起行李箱就往那个黑黢黢的巷口跑:“谁说我没找到,我哥就在那儿!”...